人類依靠大腦站在了食物鏈頂端。從宗教改革到建立現代的文明社會,意識是區分人與其他物種的標誌。
大腦能製造和接受情感,人類直接通過大腦相處或許更好。身體對現在擁有發達大腦的人類來說可能只是累贅吧。畢竟,大腦和它的情感是人類最寶貴的資產。
「在看什麼?」
發呆被打斷了。旁邊的羽田靠過來,很好奇地端詳那本書。她把手撐在我的大腿上,我坐正一點來承載她的重量。
她看著書的時候,我在偷看她的側臉。
目光不敢停留太久。我聚焦到她的制服襯衫上,假裝欣賞領結的樣式。
制服領結都是一樣的。接著將注意力全部放在眼角余光的臉和微捲的頭髮上。
隱隱地希望她突然轉過來。那麼就四目相對了麼?即便如此,也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個情況。
順其自然好了。
「你還會看書。真是意外。」
其實我是不經常看書的,這也不過是偶爾的一次。
「畢竟現在的輕小說都是惡意賣萌。這本書實在是一股清流。」
一邊傻笑著一邊說出自認為很好笑的話。回想起來,我從沒和羽田談過任何實質性的話題。由此感到的愧疚,我不敢正視她的臉。
「啊哈哈。」
無意義的語氣作為答覆。
我們彼此很默契,談論的話題只限於遊戲,漫畫,和各種各樣只會在學j校發生的無聊話題。一旦涉及到個人話題,只要有一方含糊其辭,另一方就會轉移話題。
含糊其辭只是不想傷到對方吧。我很能把握這種微妙距離,也清楚這麼做的必要性。
但是羽田是怎麼想的?如果她和我想的一樣,那麼謝天謝地。不過那應該不會如我所願。我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猜測她的想法。
為了稀釋長久以來的虛假談話,我決定透露一點點信息。但也只有一點點而已。
「如你所知,我不是普通的高中生。」
羽田露出曖昧的笑。看起來她對我的笑話很感興趣。不管是真的假的,我們對這樣的事情津津樂道,所以我會繼續講下去。
接下來該說說自己從哪裡來的。火星和水星很老套。我瞎掰了幾個詞,繼續我的笑話。
「你肯定知道獵戶座?我乘太空船從哪裡來。當然不是來旅遊,我另有任務。三年後任務完成就要离开。」
「三年嗎⋯正好是畢業的時間?」
「沒錯。這棒極了。」
輕描淡寫的確是我們談話內容的性質。這樣既不會侵犯個人,又不會陷入尷尬。
「至於是什麼任務,以後再說。那麼,午餐吃什麼好?」
以很酷的結尾結束了笑話。我張開手,有規律地在她的裙擺和過膝襪間的間隔中徘徊。這麼做能讓我長期緊張的大腦放鬆一點。
羽田在看手機。
她的手機裡藏了什麼,是我不願知道的事情之一。雖然很在意,但不得不壓抑住控制欲。
這次的笑話有多少是真的呢。我自己很清楚。就算全是真的,羽田肯定也不會當真。
想吃羽田。
當然不敢說出口。
「還是麵包和飲料吧。」
我和羽田都不帶便當,所以要麼吃麵包,要麼去學校餐廳。學校餐廳對我們來說是糟糕的選擇,那麼只剩下麵包。
現在是秋季,我們仍穿夏季制服。在中午頂著太陽在室外活動不僅會被曬黑,還會把制服弄得濕透。公平起見,我們每天輪流去買麵包。
在樓頂吃午餐是漫畫裡的情節,實際上午餐只能在教室解決。離午休結束還有一段時間,在這段無所事事的尷尬場面,總得找點事情做。
羽田依舊在看手機。我找準她抬起手的機會,慢慢將頭埋進她的雙腿裡。
本以為會被反抗,卻沒有感到任何阻力。不管怎麼說,能卸下身體帶來的重量,倒在極具安全感的身體上,已經很滿足了我的心。
似乎面向她的身體的那一面會比較好。我嘗試了一下,很快放棄了。一來我會喘不過氣,二來這確實過於色情。
感到羽田在挑逗我的頭髮。五指施展著捧起一撥頭髮,然後任其像沙子從指間溜走。
這麼下去的話髮型會全亂掉,起身之後又要麻煩的整理。不過既然羽田喜歡這樣那就沒問題,況且還有令我感到更煩惱的事情。
粗略地算,再過三年任務結束,我就會離開這裡。該高興還是難過呢。我盡力不去思考這個問題,只期待著平安渡過這三年時間,然後毫無懷念地離開。
一想到難以抉擇的未來就令我感到非常無奈,加上羽田輕撫著我的頭,身心感到非常疲憊。
閉上眼來清空大腦。這麼看來羽田一直是我的出氣工具,我從未給過她真正的好處。但彼此彼此吧,兩人都是清白的,互不相欠。
經過這無聊的自我安慰後,我睡著了。
下午放課,確認自己沒有任何留在教室裡的理由後,我收拾好書包,起身離開。
我並不和她道別。如果真有什麼事的話,她早該叫住我了,而不是把我放跑。
所以說,今天又是平常的一天。邊走向鞋櫃邊這麼想著。這不是壞事。如果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我應該能不痛不癢地等到任務結束。
我走出校門,思考該如何回家。坐電車的話,我忍受不了站著十分鐘等一班電車。走路大概要三十分鐘,但身體更自由一些。
如果和羽田一起外出的話呢。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但是腦內演習有備無患,儘管至今和羽田在一起的時間只有學校。在校外也是兩人身穿制服說些不明所以的話,接著很快分道揚鑣。
學校裡運行著一套特殊的規則。它將各種各樣的人湊在一起,然後任事態自由發展。一定有人想永遠住在學校。我要感謝學校嗎?讓我和羽田相識的地方。
我正穿過人行橫道,一輛車呼嘯而過。
人類真是沒有一點自覺啊。我想。這裡環境又差空氣又不好,除了我這種被流放的人,沒有人會想來到這裡。
大腦很發達,身體缺沒有進化。身體不但要進食,患病後還要接受治療。諸多限制且低效的系統。
人際關係更難被處理。人永遠看不到別人的內心。有時候人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每個個體都要進行這麼多活動的話,想必是很難控制的吧。事實上就是如此。
沒有了物質型態的隔離,情感交流也會變得更方便吧。
既然人類的大腦是接受和製造情感的核心,那麼只要保留大腦就好了,其他部分只是累贅。
內閣和議會對這個計畫爭論不休,最終決定把我當作偵察兵派來這裡。
終於只剩最後三年,然後我就可以回去。在這裡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但也比被囚禁在監獄中好,而且羽田的存在能讓我暫時忘掉等待的痛苦。
如果結局必定是離別的話⋯⋯那還是不要有開始比較好。與所有人保持距離。其中包括羽田。
三年後的畢業和離別真的是個巧合。是我選擇了羽田,還是羽田碰巧遇到了我?
羽田和我不同,她和同學交流是沒有障礙的。每當她與除了我之外的人交談時,我一定不會參與。
羽田只是我漫長等待中被用來消遣麼。這麼說很對不起她,但找不到更準確的描述。
鎖上家門,解開領結,解開襯衫所有的扣子。終於涼快了一些。這幅邋遢樣子被羽田看到就慘了,但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沒什麼可擔心的。
羽田應在和家人吃晚餐了吧。她的家人⋯我從沒見過。與其說是沒見過,不如說是根本不想見到。家庭結構應該和其他人差不多,一定不會比我更離譜。
就這麼躺在床上空想。
開始想象羽田的樣子。夏季制服的羽田,裡面那件是什麼顏色呢⋯
今天好像是白色的。每天都不太一樣,如果留意一下,顏色和款式還是數得過來。
慢慢地把羽田的所有衣物都去掉。
手不由自主地動起來。
自娛自樂啊。真是沒用的傢伙。
又要洗床單了麼。
「看這個。」
一部手機被遞過來。
羽田把她的左腿搭在我的右腿上。這樣的姿勢即能放鬆腿的壓力又不至於走光。
被壓的那方可以用右手直接伸進裙裡。
就是現在我們的樣子。
手機屏幕不大,被幾個框佔滿。有幾個相同的字。
「伊丹」。
伊丹是我的名字。後面跟著撥出電話的標誌。
「啊呀啊呀。我的手機沒有電了。現在還躺在家裡。」
「那麼今天的午餐由你請客。」
「好的好的。」
這就是懲罰吧——午餐由我請客,還要來回四層樓梯從學校商店帶回來。
沒感到這是懲罰,甚至可以說是恩賜。如果羽田要求的僅是這些,還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我樂於為她做些什麼,或者說,只能為她做到這些事情。不由得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悲哀。
羽田的手機⋯左手搭上屏幕輕輕滑動。小幅度的動作,羽田應該不會抗拒。
聯繫人列表裡,除了我的名字,還有很多我不怎麼認識的名字。這使我有點失落。
「呃~羽田的朋友好多。」
「伊丹也可以的啊。」
交朋友這事對我來說實在困難。無論是莫名地對其他人感到危險,還是勞累於處理人際關係,都讓我對所有人敬而遠之。
羽田在我面前和別人交談讓我感覺更糟糕。總希望她可以只和我在一起,而不是把我丟在一邊。
複製人應該也可以算是朋友。
「我的上層說過派了複製人來幫我完成任務。」
「他在哪裡?」
「還不知道。也許我能和他交個朋友呢。」
這麼說好像會拉開我和羽田的距離。
「不管怎麼說,有羽田就可以了。」
呃呃。
「什麼?」
羽田展現出微微露齒的笑容。平時不敢正視她,現在的目光更游離了。
「沒什麼。」
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回答。右手加快了頻率,企圖掩蓋掉我的失誤。
轉眼觀察羽田,看起來沒有特別的反應。如果她能有點特別反應,我也會因此感到高興。
午休時間購物回來的我熱得不能自理。看著教室無人,我抓住裙子扇起風來。坐在一旁的羽田發話了。
「這就是你找不到男朋友的原因吧。」
「無所謂吧。」
只要有羽田就行了。
「說起來,有沒有男朋友?」
我反問。
「我嗎?」
這句話要扯下我的遮羞布般。想得到答案,我不得不再次確認吧。
「啊⋯是啊⋯」
聲音越來越弱。
「沒有。」
我開心得要飛起來。只是心理上的。
「那太好了。」
呃。
不經過大腦,我脫口而出。
「什麼?」
「我說麵包味道不錯。」
美好的女子高校生的日常。
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多久。
就要迎來和羽田在一起的第一個冬季。換上冬季制服,我們仍能互相取悅。無論在課上或課間,只要不被發現就沒問題。有時候簡單的十指相扣不是出於聊天的興致,而是單純的安全感。
有一個轉學生來到我們的班。
在冬季才轉學的人一定也不是普通的高中生。難道是我的複製人朋友來了嗎。
「初次見面。我是成田。今後請多多關照。」
和每日披頭散髮的我們相反,身材比我們都小的成田永遠都扎著辮子。她的言行舉止與大多數人一樣,看起來是個正常人。即使是我也很難把她與異形或外星人之類聯繫起來。
「羽田同學中午都吃什麼?」
成田坐在我的前面位置,但她卻先黏上了羽田。也許是整個身子都轉過來不方便吧,我如此安慰自己。
「一般都是吃麵包吧⋯」
羽田停下等著我發表意見。
「我覺得中午去學校餐廳比較好。」
一想到我們可能要帶上成田一起吃午餐以示對新同學的友好,我必須改變慣例。
「學校餐廳⋯聽起來不錯。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嗎?」
果不其然。我認為剛才的決定非常明智。
打鈴了。
「要快點去佔位置才行。伊丹也要快一點。」
等著她們都起身向外走,我才緩緩地跟在她們後面。
這樣子能同時看見她們兩人。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思考了零點幾秒。監視。腦內飄過這個詞。
本來不可以干涉羽田的生活,可我好像一開始就偏離了正確軌道。我甚至連她的朋友都稱不上,因為真正的朋友是不會隱瞞的。
現在卻格外地關注她與什麼人在一起。這樣的變化應該是長期積累的吧。否則也不會這麼自然地做出這種舉動。
「我去佔位置,你們幫我的那份也帶來吧。」
「那就麻煩你了。」
只是想逃離那兩人,讓自己好好冷靜一下。
我和成田坐在一起,羽田則坐在我的對面。如果讓成田單獨坐一邊,無疑是不歡迎的態度,羽田應該也覺得不妥。
我也不想看到成田纏在羽田旁邊的樣子。
再三思量,還是這個樣子最好。
我要了拉麵,而她們都要了定食套餐。
我很難接受三個人都用同樣的餐。
「我開動啦。」
那二人雙手合十。對我來說是很多餘的禮儀,這使我有點不知所措。
「羽田同學和伊丹同學看起來關係很好呢。」
難道是接吻被她看見了嗎。然而從沒發生過那件事。或者是其他什麼小動作。
想不出來。羽田在等著我的回答吧。我頭也不抬地在吸麵條。
「成田同學為什麼在冬季才轉學過來?」
羽田巧妙地轉移話題。
「這個麼⋯大概是父母工作原因。父母本來在群馬縣工作,突然被調到這裡來。」
「原來如此。」
「以後請多多指教。」
開始交換盤裡的食物。吃拉麵的我不能加入她們。
「羽田同學有沒有什麼興趣愛好?」
「這個好像沒有。」
「我們應該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因為我也是這樣。」
「我吃好了。」
我一邊起身一邊說。
「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所以我先回教室。」
「稍後見。」
我攤在座位上。並沒有事情要做。
其實我並不排斥成田。雖然午餐時間不再屬於我和羽田兩個人,但可聊的話題會變多。這是和以前不一樣的狀況。
也許我需要很長時間來適應新朋友吧。
也許成田可以當我和羽田的孩子⋯
十二月的關東地方飄起了雪。匆匆在寒氣侵襲的鞋櫃換好鞋。踏進教室,看到羽田和成田在討論之中,我加快速度坐下。
在討論聖誕節的計畫。
「我有三張在群馬縣溫泉的免費票。好像是挺遠的地方,所以來商量一下。」
聖誕節應該只有我和羽田兩人,最好是在附近的購物中心,或者在某一方家裡打發時間也好。
剛想反駁糟糕的溫泉計畫。
「聽起來不錯的。」
羽田對這個感興趣嗎。
從這裡到群馬縣的電車大概要兩小時吧。由於靠近山區,換乘也很麻煩。
如果開車的話會更方便一些。
「羽田也想去?」
「是有點。但想想還是很麻煩吧。」
「如果羽田想去的話就沒問題⋯我來規劃行程好了。」
還沒有詳細計畫就放出承諾顯得草率,但我更在意爭奪主動權。
控制局勢才能讓我覺得安心,特別是成田也在的時候。
「那就感謝伊丹同學了。我會安排好其他的事情。」
考慮了很久,終於規劃出詳細活動。早上九時乘汽車出發,中午到達以後吃午餐,下午可以逛購物中心或做其他事情,晚上就回到旅館內吃晚餐,然後是泡溫泉。隔天再回家。
這我為羽田做的為數不多的事情之一。盡量不要出差錯吧。我暗暗祈禱。
一想到三個人的溫泉就感到相當不滿和尷尬。根本不是好主意啊。恐怕到時候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吧。
「二十五日早九時,在我的家中集合。」
按下送信鍵。很久沒有和羽田通過郵件,因為實在沒什麼好談的事情。平時的交流也只發生在學校裡。
我沒有發信給成田。羽田會通知她的吧。
那就這樣好了。
那兩人很好奇地觀察那輛車。她們似乎對我有一輛汽車感到疑惑。
「我奶奶的豐田。還有別的問題嗎。」
「這樣真的沒問題?」
「我的車技很好。」
羽田早就領教過我的各種怪異,就算我現在突然飆車也不會令誰吃驚。
我坐在駕駛座位上,而她們坐在後排。
放下手煞,掛上第一檔,旅程開始了。
我把音響系統的音量調到可以聽到音樂又不至於覆蓋她們談話的聲音。後視鏡不斷吸引我的目光,使我有點分神。
強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道路上。
汽車在城郊道路上平穩行駛了約一個小時,終於開上彎曲的山路。
彎道的角度和高度差都很大。上坡時必須把檔位降低,車速也會因此變慢。
到了下坡路才可以提起檔位。換完檔,車加速不少。
前方有個彎度很大的右轉彎。車在道路左側逐漸加速,我握住手煞等待時機。
保持油門,拉起手煞。我以飄移過彎。
車前幾乎是貼著護欄擦過,響起了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我能想像到路面冒起黑煙和留下輪胎痕跡的景象。
手煞震得我的左手發麻。只要在快出彎時鬆開煞車並加大油門就完成了。
然而情況出乎我的意料。
被正常程序操控的車保持了飄移姿態而不是直行。按照以往經驗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每一步操作都沒錯,但還是出錯了。
盯著擋風玻璃,企圖以意念力將車拉回來。好像不起作用,車被越甩越遠。
失重的感覺。先消失的是輪胎的摩擦聲,然後是音樂聲和談話聲。最後是視覺。
身體沒有知覺。
一切都結束了嗎?
死亡並非不能接受的事情。只是感到對不起羽田。
羽田會恨我嗎?那是我最怕的事情吧。
腦子累得不能再繼續思考,也不想接受身體感覺。
身體很輕,就讓身體自由地飄吧。
運氣好的話還能上天堂也說不定。
手好像被握住。
很不確定的觸覺。如果是真的,那會是誰呢。
我沒有親人,那只有羽田了吧。
一想到這裡就不禁想確認一下。
身體動彈不得。使勁命令眼睛睜開,終於接受到一點光線。
「啊,你醒了嗎⋯」
聽到我永遠不會忘記的,熟悉的羽田的聲音。我卻無法回應。喉嚨就像被膠水封住,脖子更加無法轉動。
轉動眼球時伴隨著劇痛。這時才發現,有一隻眼的視野一直是黑的。
顧不了那麼多。我搜尋著羽田的身影,就在我身邊。
「醫生說你的情況很糟。現在還是躺著不要動比較好。」
原來我不在天堂,還被拉到醫院。羽田看起來沒有大礙,這是最重要的。
「探視時間快到了,我們得走了。治療可能要很久,但還請忍耐一下。」
明明應該是我保護羽田的⋯自己卻先變成了受人照顧的人。
剛剛她說「我們」。
我剛想發出疑問,另一個聲音出現了。
「伊丹同學總算脫離危險,我也很高興。」
那是成田的聲音。在平時沒什麼,現在的我根本不想看到她。
我不是壞人。只是單純地對羽田意外的人感到不耐煩而已。
我眨眼作為回應。除了思考,要做任何動作都很困難。
「總之,就在這裡好好地恢復。等痊癒之後我們可以去吃大餐什麼的慶祝一下⋯由你決定。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我勉強擠出一點笑。
羽田說完之後就和成田離開了。
我目送著她們。
看到她們牽著手,不論是表情或是身體都很輕鬆地在談論著什麼。
僅僅是牽手而已⋯為什麼我會對此這麼深刻呢。在羽田旁邊的本來是我的位置才對⋯⋯但什麼都做不了。
周圍回歸了寧靜,只剩下機器發出的微弱噪音。
羽田幾乎沒有受傷,對此我感到非常幸運。對於和她差不多情況的成田⋯我感到非常遺憾。
自己的情況是最糟糕的。现在才意識到自己**滿管子躺在擺滿各式各樣機器的單人病房裡。
雖然看不到,但能感覺到纏在頭部和一隻眼睛上的紗布。手和腳都被固定了,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我開始想象自己殘缺的樣子。渾身不受控制,一隻眼失去了視覺,頭髮也一併失去了吧。
這個醜陋模樣連自己都無法忍受,何況是別人呢。羽田應該也相當厭惡吧。
还来不及伤感,房间内灯光因休息时间开始而熄灭。
房门被打开了。隱約看到一大一小兩個人影。閉上眼任由事態發展吧。
對方先開口了。
「變成現在這樣我們也沒有預料到。總之先感謝你十幾年的辛苦。」
我沒有說話。對方接著說。
「說起來,這裡的情況和你剛到時一模一樣。」
我清楚對方的意圖。
「所以?」
「所以計畫要提前了。就在今晚開始。不過這也是遲早的事,你也看到一切都沒有改善。至於成田只是催化劑而已,希望不要產生誤會最好。」
我微微睜開僅剩的一隻眼,看到討厭的嬌小人影。
「你的任務結束了,現在就和我們一起回去。在此之前,還有什麼要做的嗎?」
期望的時刻到了。在這裡忍受了許久的痛苦,現在終於可以解脫。
可是這一天,我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說還有什麼要做的話,那就是和羽田在一起。
「有一個請求。」
「請講。」
想起羽田對未來的憧憬。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就算勉強出院也只會給羽田帶來負擔。
我考慮了一下。
「切斷羽田和所有人的連接,然後把我的意識放進她的腦內。」
「這個沒有什麼難度。但你這麼做令人很意外。」
「還有一個問題。你說過的複製人,我從沒見到過。」
「大概就是你的某位同學吧。按照計畫你們的關係應該非常特別。」
我閉上眼睛,頭暈腦脹。
「那麼,請保重。」
周圍再次安靜。
因為羽田是我的複製人,才能和我自在地相處嗎。
人在死前會想起很多事情。
不可能和她一起吃午餐或大餐了。也不可能觸摸她,或被她觸摸。
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沒有一起做。
對不起,羽田。
只要心靈相通就能感受到對方。即使看不見也沒關係。
時鐘滴滴答答地走著。感到越來越冷了。
很快就不會有知覺了吧。
未知的前方是什麼,不知道。
和羽田永遠在一起就可以了。
在這停頓。
人類依靠大腦站在了食物鏈頂端。從宗教改革到建立現代的文明社會,意識是區分人與其他物種的標誌。
大腦能製造和接受情感,人類直接通過大腦相處或許更好。身體對現在擁有發達大腦的人類來說可能只是累贅吧。畢竟,大腦和它的情感是人類最寶貴的資產。
「在看什麼?」
發呆被打斷了。旁邊的羽田靠過來,很好奇地端詳那本書。她把手撐在我的大腿上,我坐正一點來承載她的重量。
她看著書的時候,我在偷看她的側臉。
目光不敢停留太久。我聚焦到她的制服襯衫上,假裝欣賞領結的樣式。
制服領結都是一樣的。接著將注意力全部放在眼角余光的臉和微捲的頭髮上。
隱隱地希望她突然轉過來。那麼就四目相對了麼?即便如此,也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個情況。
順其自然好了。
「你還會看書。真是意外。」
其實我是不經常看書的,這也不過是偶爾的一次。
「畢竟現在的輕小說都是惡意賣萌。這本書實在是一股清流。」
一邊傻笑著一邊說出自認為很好笑的話。回想起來,我從沒和羽田談過任何實質性的話題。由此感到的愧疚,我不敢正視她的臉。
「啊哈哈。」
無意義的語氣作為答覆。
我們彼此很默契,談論的話題只限於遊戲,漫畫,和各種各樣只會在學j校發生的無聊話題。一旦涉及到個人話題,只要有一方含糊其辭,另一方就會轉移話題。
含糊其辭只是不想傷到對方吧。我很能把握這種微妙距離,也清楚這麼做的必要性。
但是羽田是怎麼想的?如果她和我想的一樣,那麼謝天謝地。不過那應該不會如我所願。我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猜測她的想法。
為了稀釋長久以來的虛假談話,我決定透露一點點信息。但也只有一點點而已。
「如你所知,我不是普通的高中生。」
羽田露出曖昧的笑。看起來她對我的笑話很感興趣。不管是真的假的,我們對這樣的事情津津樂道,所以我會繼續講下去。
接下來該說說自己從哪裡來的。火星和水星很老套。我瞎掰了幾個詞,繼續我的笑話。
「你肯定知道獵戶座?我乘太空船從哪裡來。當然不是來旅遊,我另有任務。三年後任務完成就要离开。」
「三年嗎⋯正好是畢業的時間?」
「沒錯。這棒極了。」
⋯⋯
地球。
雖然看不到人類活動,但斑駁陸離的遺跡是人類輝煌歷史的見證,尤其是被整齊排列的七十億個大腦。
亞當的後代真是奇怪的生物。如果他們像其他生物一樣聽話,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其中一個腦的活動特別頻繁。
我伸出眾多觸手中的一條抓起它仔細欣賞。看了很久也沒有什麼沒發現。我沒有深入人類大腦的能力,只能純粹地觀察它們的外型。
日復一日地管理這些腦子實在無聊,但身為耶和華的使者,不得不服從命令。
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
初次見面。我是成田。今後請多多關照。
Fi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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